4.1 可能的未来
这不是关于泛泛的未来,而是关于可能的未来。
为什么?因为因果关系的存在,因为我们可以进行可控的实验,因为人类的行为会影响结果,因为我们不是相信乌托邦结果有其历史必然性的共产主义者,而是相信实际上个人主动性受到了限制的的技术主义者。「131」
前两章是关于这些限制、关于过去和当下的,启发我们讨论了若干可能的未来,然后着重关注一个轨迹——在这个轨迹中,我们广泛地创建初创社会,并让其中的一些获得外交承认,成为网络国家,并通过再度中心化的中心重建一个高信任度的社会。
不过,在开始之前,有一些事情需要注意。
说到过去,不可避免的,每段历史都只能是一个故事「132」。也就是说,任何关于过去的故事都必然经过删节、缩略、编辑和特殊处理。你无法用其他任何形式来传递这 5000 年的书面记录信息。我们的“历史轨迹”的故事也不例外:它就像每个企业家的幻灯片里开头时的“为什么是现在”,是让网络国家具备可行性的特定事件的实际历史「133」,并可以通过引用参考资料,来核实真实性。
而说到当下,第三章《三极时刻》可能是本书中显得最过时的部分。可以说这是我们有意为之,我们花了很大力气将大多数刚刚过去的事件的参考资料都移到了这一节「134」。因此,请将这一章看作是 2022 年中期左右的世界观,看作像卡尔曼过滤器(Kalman filter),当有新信息出现时,我们保留更新的权利。
现在谈谈未来的话题。你也能看到,我们确实相信在一个务实的网络国家中,经过再度中心化的“中心”可以出现,我们也描述了可能发生这种情况的场景,但这只是我们预测的场景,我们也始终牢记波动性、反身性和竞争曲线等,以及因此导致所做的预测皆有所局限。
首先,波动性正在上升,因为互联网增加了变数。社交媒体是社会波动性(病毒式传播或被取消),加密货币是金融波动性(冲上月球或归零)。波动性使正确的预测更加困难,但也为正确预测的人提供了上行空间。波动性对叛乱者有利,对在位者不利,因为前者只需要幸运一次,而后者则需要一直保持幸运。高波动影响的也不仅是个人,整个国家都可以在一夜之间兴衰起落。因此,在高波动性环境中,只有贝索斯式不变量保持不变,其他的所有观察都应被视为暂时的——在突然变得不真实之前,它们都是真实的。
反身性是索罗斯的术语,指的是参与者对情况的理解和他们所参与的情况之间的反馈循环。在由人类组成的系统中,把某些东西放进去会产生反应,然后是对该反应的反应,如此反复,通常会导致正反馈和负反馈循环,而不是教科书式的趋于平衡。所以在收集这类系统的数据时,预测就更难准确。我们必须牢记,有时,人们自己对预测产生反应,就是为了使预测成真。与物理科学不同,在社会科学中,数据集中的每一行数据,都代表着一个有自己思想的人。
竞争曲线的概念指的是:当前存在许多同时竞争的技术政治(technopolitical)运动,不同的现象从零开始,在数年、数月甚至数天的过程中,影响数百万人。例如,如果你看一下这个关于人们是如何认识配偶的图表,你可以看到几条不同的曲线随着不同的文化运动“上线”而上升和下降,直到互联网刚刚主导了一切;另一个例子是随时间变化的社交网络市场份额;第三个例子是雷·达里奥(Ray Dalio)的国家兴衰图。
重要的是,在一个复杂的多参与者的进程中,你能识别出参与者,但不一定能预测其结果。将此应用到我们的情景分析中,我们发现有一些趋势是协同的,另一些则是对立的。例如,许多趋势线指出了美国力量的削弱,但至少有一条指向另一个方向:为了应对国内外的冲突,西方有意愿将其科技巨头武器化。这会让美国的主导地位多持续几年、十年、还是更多?我们可以识别出曲线,但不知道是哪条胜出。
可预测性有其局限性。在我们看来,有两种重要预测:物理预测和金融预测。物理预测是对球的轨迹、对基因组的碱基调用或电子在轨道上分布构型等的预测做出非常具体的确认,它由可再现的实验来验证,如果预测失败,你的方案或设备就是失败的。金融预测处于光谱的另一端,它是对其他人类的不稳定、反身性行为的宏观预测,它由无情的市场验证,如果预测失败,你的基金就会失败。
我们对押注易被操纵的政府统计数据不感兴趣。根据 2021 年中国政府的数据,从 2020 年年中到 2022 年,中国的 COVID 死亡人数为“零”;根据 2021 年旧金山政府的数据,旧金山的犯罪率正在下降;根据美国当局 2021 年的规划,美元的通货膨胀将是短暂的;这一切都让我们想起了 1932 年的苏联政府,他说乌克兰的丰收是辉煌的。
正如我们稍后将要探讨的,创建链上“影子统计”是有用的,比起那些容易伪造的指标,这将更可核验,更可靠,也更耐审查。除此之外,我们对预测官方政府统计数据毫无兴趣,它们的政治性太过明显,我们不会展开讨论。在我们对可能的未来的分析中,我们要么预测某件事在技术上(因此在物理上)是可行的,要么它可能带来财务回报,或者两者兼而有之。关于未来的虚构场景有好有坏,我们将给出方案,以促使或阻止其成为现实。
总结一下:我们的历史只是一个故事,我们对当下的分析可能已经过时,我们对未来的预测可能会被波动性、反身性、竞争性曲线和可预测性的限制所迷惑。诚然,所有模型都是错的,但有些模型是有用的,因此,带上我们的避雷清单,继续前进吧!
4.1.1 分析坐标系和情景分析
我们首先将在《社会政治坐标系》和《技术经济坐标系》的章节中描述观察世界的新视角。这些是心理模型,希望有助于将大量数据总结成一个大体的模式。
然后在《可预见的未来》一章中,我们转换到科技投资人的角色,开始对可预见的未来进行预测,这并不是随随便便的理论,而是有关初创社会和网络国家的未来愿景的碎片。
然后,我们详细设计了我们认为挺合理的一个具体科幻场景——美国的无政府状态、中国的极权控制、国际中间派:我们预测了第二次美国内战,这场内战的部分原因是破产的美国政府想要抢夺比特币,我们称之为美国的无政府状态。与第一次内战不同,这不再是两个国家之间的明确争端,而是两个网络之间的充满偶然性的斗争。在这场内战里,隐藏的、不可见的部分居多,官宣的、可见的内容很少。这场冲突并不会以巩固中心化的方式收场,而是以去中心化的分裂告终。这听起来很激进,但许多处于不同政治光谱的思想家们已经以不同的方式预见到了类似情形,比如斯蒂芬·马奇(Stephen Marche)、大卫·雷博伊(David Reaboi)、芭芭拉·沃尔特(Barbara Walter)和库尔特·施利赫特(Kurt Schlichter)。但对于这个前景,我们的感受是一样的——一点都不值得高兴。
同时,在这个虚构场景中,处于世界另一端的中共,为了维持国内稳定进行了严厉镇压,阻止中国人带着财产自由离开,以摆脱数字人民币网络,我们称这个状态为中国的极权控制。随着美国陷入无政府状态,中共认为他们那套功能强大但极度不自由的体系是唯一选择,并且他们以新版“一带一路”的方式,向其他国家出口他们的这套一站式解决方案。作为一个监控国家的“基础设施”,还附上了一套 SaaS 订阅服务——中国无所不在的人工智能之眼。
而美国建制派以制止无政府状态和恢复“民主”为由,默默地抄着中共的作业,同时又对作弊矢口否认,这和他们在强烈谴责后复制了中国的封城策略没有任何区别。同样的,在花了十年时间假装谴责“监控资本主义”后,美国当局已经授权了许多大型科技公司作为监控国家的官方武器。然而,建制派对这种数字封锁的实施也像中共的极权主义版本一样悲惨和漏洞百出,为激烈抗争留下了后门。
4.1.2 未来的强型模式(Strong Form Model)和弱型模式(Weak Form Model)
这可能就是我们正在驶向的世界。不过,并不是非得相信这个你才能建立初创社会,那为什么还要讨论呢?因为在一个高波动性的时代,未来与当下到底会有多么巨大的不同「136」,这一点非常值得我们思考。
由于纽约时报、比特币和中共之间的强烈碰撞,导致这样的未来情景出现:美国的无政府状态与中国的极权控制互相对峙,可以视为一种强型模式(strong form model),而初创社会和网络国家就是从这样一个“原子对撞机”中产生,被精心打造,作为觉醒文化、极大主义和中国共产主义的替代品。
弱型模式(weak form model)是指未来的发展并没有那么极端(这太罕见!),但总体趋势是那样的。也就是说,在未来,美国的建制派确实相对地失去了控制,中共确实试图施加绝对控制,而比特币极大主义者也确实主张没有控制。这些意识形态社区——无论是哪个——所宣扬的生活方式都会趋向极端,但在与另两个极端的中和反应后,将变得更为合理——正如我们在《极端和反极端都是不可取的》里所讨论的一样。因此,我们需要选择的是有意识地权衡了服从、同情和主权之间的关系的社会,而不是无意识地屈服于某个极端或反极端的社会。这又把我们引向了初创社会和网络国家。
因此,以强型模式情景为基础,我们讨论了不同流派的社会的“胜利的条件和意外的结局”,也更详细地阐述了一个最理想的结果,即我们想要到达的彼岸:一个高信任度社会的“再度中心化的中心”。
4.1.3 创造未来,而不是默认未来
我们思考这一切的目标不是悲观的,而是务实的:我们将改变我们能改变的,我们将建立第四极,以替代正在衰败的美国建制派、加密无政府极大主义、以及中共的中心化监控国家。
我们把这第四极的原生力量称为“国际中间派”,包括美国的中间派、中国的自由派、印度人、以色列人、web3 技术专家,以及来自世界各地、想要避开美国和中国漩涡的人。
乍一看,这个群体占到了世界人口的 80%,但除了不喜欢无政府状态和暴政之外,他们之间也没有什么共同点。但是他们中的一部分人将明智地意识到——退出只是权宜之计,不是解决方案。人们有模仿他们看到的东西的倾向,所以如果“美国的无政府状态”和“中国的极权控制”是最令人瞩目的游戏,那么他们就会成为被模仿的对象。
所以孤立主义是不可取的,直接干预也一样,无论是美国还是中国,都会有人呲牙咧嘴地冲出来喊“坚决反对任何外部势力干涉内政”。
所以答案就是创新——不是孤立主义、也不是干预主义。在国际中间派里,需要有一部分人能建立起比“美国的无政府状态”和“中国的极权控制”更好的东西,比宣传、胁迫、监视和冲突更具体有效的改进,而这种改进可能很快可以描述全球经济两大支柱的冲突。
换句话说,世界上其他国家需要一个领导,但美国建制派或中共是指望不上的,所以答案是“再度中心化的中心”:一个由务实的创始人们建立的初创社会和网络国家圈子,一群高信任度的社区,被有意设计以替代衰落国家和监控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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